麻醉医生猝死频发:过劳和死亡之间其实只有一步

2017-02-18 14:46 来源:丁香园 作者:罗震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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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一个 ICU 医生

ICU 和手术室,医院好多是面对面,门对门,占据医院的住院部里位置非常重要的一层楼。每天进进出出,和麻醉科的同事打招呼,常常戏称,我们两个科室「门当户对」。

麻醉科医生的过劳死,眼下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,从数量上来看,比外科、急诊、儿科这些以忙而著称的科室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几年前,海宁人民医院的一位麻醉科医生猝死(网名松子酒)。浙江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 91 级的一位同学,也是麻醉医生,在 35 岁那年猝死。

这些都是不远不近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可以感知到的同行,一定会引起心理上的冲击。惋惜过后也引起了 ICU 医生的讨论:

为什么,过劳状态容易盯上麻醉科医生。

通宵开刀的外科医生和麻醉科医生到底谁更累?

麻醉医生为什么如此累?

麻醉科医生在台上执行的任务叫做「术中监护」。这样说,和我们重症医学科(ICU)医生就很有共通点。所谓监护,靠机器当然是一方面,但是机器没有这么聪明,越难越危重,越容易出状况的病人,就需要用「人肉」的方式来看着。

盯着监护仪,调整血管活性药,不停地判断容量状态,检查内环境稳定,做血气,补钾… … 这是 ICU 医生和麻醉科医生共同的经历和体验。常常是不知不觉中,深夜的漆黑一寸寸褪去,下班时已经皎阳似火,感觉时间不知去哪儿了。眼睛干涩,每一块肌肉都酸痛。

如果从事主动的工作,自己是可以调整工作的疲劳状态的,比如外科医生。觉得累了,略微退后手术,休息片刻,让助手多做一些辅助工作;放弃下一台,都未尝不可。

一般人都有这样的体验,累到极致,只要打盹 10 分钟,醒过来,身体会感觉缓和很多。就又可以坚持下去了。但是如果没有这 10 分钟的小憩,死命扛着,持续的疲劳会产生强烈的不适感。

麻醉的工作是被动的。一旦开始,就必须到病人送返病房才算完成一个;按照现在接台的普遍节奏,下一个已经在等候中了。这是个持续拼耐力的工作,行进过程中想小憩片刻也不行,整个团队都箭在弦上。

还有一项常由麻醉科医生担任的工作是:医院内的紧急气管插管。病区如果有病人抢救,麻醉医生需要立刻赶到,建立紧急气管插管。这种跑急诊抢救班的经历,并不好过,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。一天的 on call 状态,拉屎都不能安心。

后半夜冷不丁的抢救,是很伤元气的事情。这是我几年前的微博,真实记录了半夜抢救的感受。

半夜心肺复苏可不是好玩的,人体力最低谷的时候要立刻兴奋起来,判断心电监护循环状态,开放气道,有效加压通气。做到这一步脑子已经醒过来了。下医嘱肾上腺素的时候自己的肾上腺素也已经调动起来,最有心无力的是胸外按压,汗如雨下在后半夜真不是好玩的。倒回床上去的时候,半秒钟就睡过去了。(发于2012年9月28日)

想想看,睡梦中跳起来,立刻跑 100 米冲刺,这是什么状态。生物学本能反应是大量调动内源性肾上腺素,把身体调动起来。「硬开机」,自己会心悸。

周末也没有休息

周末可以休息吗?既然麻醉科不需要象病房医生一样查房,休息总是完整的吧?——没有这么简单,周末是外院教授来开高难度手术的高峰时间。

多点执业方便了病人,医生可以过来手术,但是外科医生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点,外请的专家能在周末时间过来开刀,麻醉科能不配合吗?需要外请的手术没有简单的,所以,周末加班是一种常态。随着多点执业的放开,麻醉医生的加班将会越来越多。

无痛内镜、无痛人流、疼痛科,这些都是手术室以外的麻醉科工作。人对医疗的要求越来越高,对无痛的需求只增不减。导致了,看上去队伍庞大的科室建制,实际上,每一个岗位上都缺人。

麻醉科通常处于「重要辅助和幕后工作」状态,一旦缺了麻醉,主导的科室就没有办法工作。这种工作状态就是被人催着干活,不能小憩,持续工作,不定时的跑急诊抢救。就像跑马拉松,中间冷不丁穿插一节百米冲刺。累不累?!

这是麻醉科的累。手术室的大门常闭,外人很难知道。即使是医生同行也不见得有多少人理解。

麻醉医生数量严重不足

关键的关键,是数量。活要人来干,那位女医生为什么不去休息?谁来为她顶上呢?顶上的那个可能自己也已经连班多少小时,自己明天也是这样一个 24 小时的高强度班。

明明是 20 根柱子才可以顶得住的重物,现在是 10 根柱子在死命维持,每一根都已经到了极限。每一根都在颤抖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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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这样的图片,医生难免心情复杂。

我是一个 ICU 医生,抢救的病人中,每年都有猝死的青壮年病人,没有人愿意累得心脏停跳。

其实在正常工作和生活的「正常人」中,没有人当真相信,过劳和死之间只有一步。

真心不希望频频看到这样的照片,只宣传,不努力解决,都是耍流氓。

编辑: 陈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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